等張客回到客棧，已經是午後時分。幾位弟子早已收拾妥當，都換回了青衫長袍，正等著他們的師叔。張客接過寒峰遞過來的佩劍和包袱。

“動身吧。”

一行六人離開了這個小鎮，沒有人知道他們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是為了什麽。這次山林之行在幾人心中留下了些什麽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。而在他們離開的時候，卻沒有看到，就在街道的轉角處，有個一身粗布麻衣的和尚正註視著他們。就像張客沒有進入苦寂寺一樣，智仗禪師也沒有打擾他們。靜靜看著他們離開了小鎮，禪師也轉身離開，臉上寫著的卻是覆雜與一絲掙紮，一如當時的張客。

林雲身上穿的還是那件獸皮襖，或許是因為跌落山崖的緣故，皮襖已經有些破舊不堪，只能勉強裹體。禪房的木床上放著一件青灰色僧衣，看起來有些舊，但很幹凈。林雲猶豫了片刻，終究還是脫下了身上的破舊皮襖，換上了那件僧衣。山林中的男人多是強壯粗獷，而林雲的力量並不弱，可是身材卻並不粗壯，倒是有些書生模樣。穿上僧袍之後，看起來略有些單薄，卻也有些別樣的清秀感覺，真有點像個每日誦經的小沙彌。

推開房門，恰是正午時光。冬日的陽光依然溫暖，眷顧著這個邊陲小鎮。林雲所在是一片不算寬闊的院子，一共有三間禪房，他住在最左邊的這一間。這裏不像是寺中僧侶居住的地方，因為除了他的那一間，其他的都沒有人。或許是香客借住的禪房吧，林雲不禁想道。院子看起來也很幹凈，墻角立著一支竹制掃帚，應該是常有人打掃。

“小施主。”林雲在庭院中隨意站著，不知道思緒飄到了哪裏，直到他身後響起的聲音。

轉頭看去，是一位小和尚，年紀看起來與林雲相仿。

林雲合手一禮：“小師傅，有什麽事嗎？”

“施主喚我子幻就好。師傅交代過，等小施主醒來，便可隨我們一起用些齋食，我正是來帶小施主去膳房的。”

聽這小和尚一說，林雲才覺得腹內空空蕩蕩的。能不餓嗎，林雲本來每日的食量就不小，自從被智仗禪師帶回苦寂寺之後就沒怎麽進過食。如今這小和尚一提，他頓時覺得一股饑餓感直接湧上了心頭。

“那就多謝子幻師傅了。”

“施主請隨我來。”

“子幻師傅，智仗禪師呢？”

“師傅他出門了，沒說去哪兒，就吩咐我記得請施主一起用齋。”

林雲感覺腦子裏有些模糊，有些事情記不清楚，想找智仗禪師問問發現自己時候的細節。

兩人出了院子，然後直奔寺廟後方走去。不多時就來到了膳房。膳房中是三排長桌子，此時有十來個和尚正端坐著，雙手合十，默念著經文，也不見有人交談。

子幻安排林雲坐下，然後大家就開飯了。米飯、蔬菜，沒有林雲頓頓離不開的肉食，他也全然不顧，一個人狼吞虎咽起來。等他吃完了擡頭一看，其他人都在不急不慢的進食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，可是實在架不住肚子的饑餓。

“那個，不知道齋飯還有嗎？”

林雲連吃了六碗齋飯才覺得有些飽，還沒有平時吃肉的那種滿足感。他感覺自己離開膳房的時候都有點臉紅，他就頂著十來個和尚詫異的眼光灰溜溜的跑了出去。左右沒什麽事，林雲就打算在這寺廟中走走。

寺廟最西邊的是後院，地方很大，除了膳房，還有十來間禪房，估計寺裏的師傅生活都在這後院裏。往前走走，便是一間書閣，除了收藏經書之外，就是放著十來個蒲團，估計是和尚平日誦經所用。旁邊有一大塊空地，立著不少木樁子，還擺著些兵器，想來是練武所用。

林雲一路走走停停，寺廟的一切都很陳舊，但又很幹凈，像是在時光裏沈澱了很久很久，讓人感到心安。再往前一些，林雲看到了最高的那間屋子，東西兩面開著門，陽光通透。林雲踩著陽光走了進去。

屋子很高，林雲仰著腦袋能看到三丈高的橫梁。他從後院走來，所以，首先看到的是高大寬闊的背影。這是一尊佛像，一尊巨大的佛像，也是苦寂寺中唯一的佛像。林雲心中帶著敬意，緩緩而行。他不懂這些，但想來應該跟他們部落的圖騰差不多。這尊佛在和尚的心中應該有著絕對重要的位置。林雲繞到正面，擡頭仰望。這是一座石雕，佛像是盤膝坐著，左手捏了個印法，面容透著慈善。林雲盯著看了一會兒，不知為何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，他又覺得那佛像的笑容有些陰森。林雲後退幾步，重新走入充滿陽光的地方。他沒有多想，只覺得是因為受傷，身體太過虛弱。他遠遠的躬身行了一禮，退出了佛殿。

佛殿右邊有小片的竹林，林中有一石亭，邊上有一口古井。在石亭中坐下，才走了這麽一會兒，林雲就感覺肋骨之間傳來的陣陣虛弱之感。林雲倚著石柱，一陣睡意襲來，竟是就這樣昏昏睡去。不知道在夢中遇見了什麽，他的眉頭漸漸深鎖。一個身影打破了這幅寧靜的圖畫，他緩步踱來，來到林雲的面前。禪師出現在了石亭之中，而風，從這一刻起再也無法影響這個石亭，只有陽光能肆無忌憚的揮灑。或許是感覺到了溫暖，少年痛苦的臉龐稍有舒緩。

“醒啦。”林雲這一覺睡得很是昏沈，醒來時已經幾近黃昏，而禪師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身邊，就這麽靜靜站著，似乎在幫他趕走寒風。

“禪師，嘶……”林雲見是智仗禪師，連忙站了起來，但突然動作太大，牽動了肋間的傷，痛得林雲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
“慢點，這次你從山崖跌落，傷了內腑，臟器受損最是難養。”

林雲習慣了一下疼痛，“禪師，不知道你當時遇到我時是怎樣的場景？我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。”

“當時我走過一處山崖，並不如何高，就看到一個人趴在山崖下，連忙下去查看，才發現是你。或許因為你摔下時腦子受了些傷，所以記憶有些模糊。不礙事的，等你把傷養好了應該就會恢覆。”

“多謝大師。”

“可還能走路？”禪師擺了擺手，接著問道。

“可以。”

“那隨我來吧。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